东峪的柿子红了

  • 发布时间:03-02 10:43
  • 新闻来源:忻州广播电视网
  • 责任编辑:摄生虎

    听说东峪的柿子红了,别人还好,我却有些坐不住了。

    小时候每逢到过年,爸爸总是带回好多年货,在大家面前一样一样拿出来。拿到冻柿子,就说起山里已经下了雪,柿子还一个个挂在枝头。那情景,白里映红,宛如雪地里挂着灯笼一样,让人听着无比向往。

    秋后的一个周末,随几个朋友去盂县骆驼道村玩,返回经过东峪时,已是傍晚。暮色苍茫中,一开始看到远处零星的红点儿挂在山坳里的树上,还以为是稀疏的红叶。到后来,星星点点的红色越来越稠密,渐渐连成片,淡淡的,晚霞一样,从马路边一直向两旁侵染,漫过河流,漫过乡村,漫上陡峭的山崖。

    是柿子,啊哈,原来它们在这里啊,我心里不由雀跃不已。可惜天色已经昏暗,并看不清楚,只好坐在匆匆回家的车上,空怀一腔怅然若失的心绪。

    次日清晨起来,心里怎也放不下,约了猫儿,飞扬和三龙又去看柿子。

    从建安下了高速进入东峪,路边滹沱河水淙淙流淌,仿佛从平川的静谧安详中刚刚苏醒,在山峡间越来越激荡地浩浩奔流。

    经过神西不久,遇到一处滑坡的地方,许多车辆排着队等在那里。只见原来贴着左侧山峦的公路被大堆的石块和泥土占据,汽车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下到右侧的河谷,从坑洼不平的河滩绕过泥石流经过的地方。

    几乎整个秋天,这段路都在中断中,现在虽然通了便道,但载重大车依然无法通过。

    过了塌方路段,沿河继续向东,山峡变得深邃而壮美。两边的山峰已褪去秋的斑斓,满眼都是岩石的险峻和枯树的萧瑟。我开着车,目光掠过正蹲在河畔洗衣的山民和山崖上悠闲的羊群,探寻昨天暮色里晚霞一样的幽林。

    公路紧贴着河流,在山峡里折转延展。迎面,绝壁下如烟的柿子林撞了个满眼。亲切地,像是湿润的微风拂过少女的面纱,远远透着似有还无的清秀颜色。那春红一样的颜色,随着道路转山转水,慢慢铺开重重叠叠的浩淼和动人的嫣然。

    这里就是昨天看到的柿林最稠密的一段,山峡像是弯曲成一片小的天地,四面环着高耸绵延的山峰。隔着滹沱河,山崖下座落着一片狭长的山村。村里屋舍错落相连,蜿蜒着转过山峦另一面。柿子林就像是这依山傍水的小山村两腮的一抹绯红,四周密密地生长,旖旎着风情楚楚的青春气息。

    村庄名叫边家庄,一座大桥从滹沱河上跨过,通往村子中央。从桥上过去,桥头旁聚满村民。人群一侧的空地上,已经堆起了一大堆柿子,一个个红扑扑,圆鼓鼓的,看着让人油然的喜悦。有两个女人在柿子堆前的台秤旁称重统计,络绎还有人背着藤条编制的筐篓,带来新采收的柿子。

    沿着高低起伏的村巷穿过丹柿掩映的颓圮村舍,老人们坐在门前的石头上静默地晒着太阳,背着藤篓的人们从他们面前走过,停下来悄声低语几句,淡淡地笑笑,又分头离去。山村静谧而安详,在这蓝天下星星红柿泛滥的时节,有些违和感似得,隐约着一种莫名悲喜的情绪。

    一边是山脚下用石头随意磊建的房屋和院墙,一边是河槽里缓缓流淌的滹沱河水,通往村子东面的小路被房前河畔的柿子树的枝丫从头顶和两侧密密地笼罩着。数不清的柿子坠弯了树枝,似有若无地闪着亮。黑色的枝条间透出蔚蓝天空,像是有一个蓝色玻璃的走廊穹顶,装饰着枝干构成的网状花纹。阳光从河谷那面照过来,把斑驳的树影投印在路上和破旧的石墙木檐上,离离的像是经过了多少温暖岁月。走在树木光影斑驳幽邃的路上,脚步款款,心绪也变得踟蹰而又温婉。

    迎面一辆农用车晃悠着徐徐而来,车上鲜亮的柿子堆不断掠过树下的光影,明暗忽闪。到近前侧身让过,恍惚感到车上人的目光和笑脸,心神仿佛还沉静在旧日,幽幽的年华深处。

    其实,柿子的颜色是黄的,但不知为什么,到了远处,看上去就自然地泛了红,若是经了霜就愈发的浓郁。村子东面大片的柿林,远看并不浓艳热烈,宛如沉寂着的红柿子海洋。走到近前才发现,柿树原来都很稀疏,分布在高低不平的田地里。

    村头小庙旁的柿树林里,树下有人正在采摘柿子。飞扬和猫儿跑过去旁观,不知说了什么,喊着一起去帮忙。摘柿子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叔,憨然地朝大家笑笑,举着长长的竹竿拨挑树上的柿子。猫儿和飞扬侧身蹲在地上捡,开始还能保持优雅形象。后来看见柿子纷纷落下,又要蹿过去抢,又要提防砸着脑袋,一时灿然地嫣笑歪了,一幅鸡毛满地的狼狈像。

    柿子树下放着好几个藤篓,有的已经盛满了,有的还空着。我蹲坐在地上,尝试着背起满载的柿篓,却连站起身来都几乎不能。叫三龙从后面帮着托起,肩背都被柿篓拖拽得异常吃力,需要尽力弯着身躯才能绷住身形。我把柿篓背到路旁田埂边,三龙趁机接过主人家手里的竹竿一阵乱棍,给两个女人下起了柿子雨,又引得一阵尖叫和欢笑。

    主人家在旁边看着,不觉眉眼里也带着笑意。我问他:“柿子丰收啦,村儿里乡亲这两天都很高兴哇?”

    他敛起了笑容,指指不远处靠近山崖和河谷下面的柿子林,叹口气说:“哎,这儿搭是们的,那儿搭也是,嗐!”

    好大一片啊,难道柿子不是越多越好吗?我有些诧异,不解他的叹息。

    又听见他对猫儿说:“你们爱见,拿上几个柿子吃咯哇么。”

    飞扬和猫儿赶忙摇手,笑说:“不用不用,大爷,我们帮你捡捡柿子,就高兴得不行了。”

    主人家看来是真想送我们几颗柿子,但并不善言辞,笑了笑,不再坚持,又一旁看着感慨摇头,习惯似的叹息。

    一只喜鹊在树上,费力地啄开一颗大红柿子,一边吃一边得意地恰恰夸耀。可不是吗,这么多红彤彤的柿子,谁看了都会像孩子般雀跃欣喜。

    林地旁边的小径上,三三两两走过采摘柿子的村民,手持长长的竹竿,弯腰背着沉甸甸的柿篓。他们从红得温暖的柿子林深处走来,聚在村头的小庙旁边歇脚,彼此凑在一起说话,仿佛忧郁的蚂蚁互相触碰触角,又转身走进被同样红得温暖的柿子林淹没了的村庄,消失在其中的农家小巷。

    快到正午,肚子也有些饿了。告别满地红黄的柿林和采收柿子的老叔,又踏着来时那种款款的懒散步履,顺着长廊一样幽幽的小路返回村口那边。

    桥头旁的柿子堆此刻已经堆得像一座小山,旁边还整齐地码放着绿色的包装纸箱。一些妇女坐在小板凳上,忙着拣柿子装箱;几个村民正守着柿篓,等候过秤收购;更多的都是巴巴地不远不近站在旁边围观着,肃然着,不笑也不语。

    看到我们过来,一个村民侧身问我:“你们买柿子不?可好柿子咧。”

    “多少钱?”我询问柿子的价格。

    他回答说:“三毛钱儿,三毛钱儿一斤。”

    这价格便宜得让人吃惊,不说占用土地和一年的养护。光是采摘柿子,仰着发酸的脖子用竹竿一枝枝敲下来,再一个个蹲下捡起,最后背着沉重的背篓送来,其中的辛苦不言自明。

    我突然隐隐意识到什么,嘴上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这么便宜?”

    “哎,往年这时候,柿子都已经卖完了。今年秋上路断了,柿子拉不出咯,市场都叫河北阜平的抢占啦,咱这地世的就卖不出咯,也卖不起价钱,唉!”那村民皱着眉头说。他说开头那个哎的时候,声音刻意拖长转折,显得异常无奈。

    旁边有个妇人插嘴道:“柿子丰收了,可就是换不哈收益。”

    我的心情随着他们的话语变得沉重,开始就隐约感觉到村里那种怪怪的沉郁气氛,和收获时应有的喜悦完全不搭,却原来是这样。那么,我们帮着捡柿子的那位老叔也在为柿子太多而发愁吧?

    大概是看到我们挎着相机,一个蹲在旁边的老人站起身来,有些激动地说:“你们这些搞采访的,也给咱好好报一报路断唠的事儿哇,让上边给管管,修好路,柿子就能卖啦。”说着,脸也憋着红了,眼角泛了愤愤的泪光。

    村民们闻声看过来,我忙解释两句,说我们只是来游玩的,并不是什么记者。

    滹沱河上的风,穿过红云一样的柿子林,吹拂着人群的发丝和衣襟。望着他们失望的眼神,我心里莫名的有些愧疚,为自己不能帮到什么。

    午后离开边家庄附近的山峡回家,路上有些沉闷,正神思郁郁,飞扬突然打破沉寂:“要是咱们在柿子林那边买些柿子就好了。”

    “是啊,”猫儿也附和道:“我总不爱吃柿子的,唉,咱们都买点儿,他就不用那么发愁了吧?”

    “我本来想买的……”三龙近乎白痴般的补刀,终让人无语。

    车窗外,滹沱河畔芦苇依依,云烟一样映着带有微微醉意的柿子林。河畔柿树垂下了枝条,将红果儿探到水面,倒印着连成一气。一颗熟透了的柿子落在了水上,随着波涛,悠悠地流向远方。

    转过山峡,后面林间红柿子的顏色淡得几乎看不见了。昨日的树林,一定是被如荼的夕阳染红,才那样嫣然。

    我想,若不是泥石流阻断了道路,柿子大约早被摘下来卖光了,村民自然就没有了眼下的烦恼和困难,那么我也就看不到这样的美丽景象了吧?

    又想,山民不该一味苦恼,辜负了大好的风景和收获季节。也许,卖不出去的柿子晒成柿饼,到过年时没人和他们竞争了,又会卖一个更好的价钱呢。眼前一时的烦恼,可能会成就另一种心灵邂逅,何必非要遗憾?

    东峪的柿子林那么美,也终究不能守着它看个不厌。人生多少回,相逢又别离,只或痛或痒地回味就好。走在路上,遥望那边红尘又起,宛如东峪嫣红的柿林在望,忍不住又心生向往,无端地在西风里,孤寂怅惋……

    又见好多动人的风景,在前方……

    作者:蓝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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